◆杨清海
石英钟“咔嗒”,
似咬碎最后一片银杏,
我们校准体内那无形的指南针。
云层压弯的优美弧度,
恰好能容纳三声清脆鸟鸣。
肋骨间,结冰的月光,
正被迁徙的剧痛,
凿出一条透明通道。
风暴无情折断三根尾翎,
伤口里,
涌出如整条银河般咸涩的盐粒。
可骨骼仍在“回归线”中倔强生长,
驮着季风,背负匍匐的十字架,
将“马拉松”式的坚韧复合体锻造。
当桅杆再次勇敢刺破天际线,
南方,在每根羽毛里渐渐重新解冻。
钓
铁锈悄然给河流上釉之际,
我的鱼线悠悠探入第七层黄昏。
水底,那座倒悬的玻璃博物馆,
静静陈列着所有未曾碎裂的,
童年时纯真的情趣。
随手将月亮轻敲成银币,
抛向那神秘的漩涡深处。
在发皱的倒影里,
记忆的鳞片突然发出深情呼唤。
咬钩的刹那,
整座桥似在浮标上微微晃动。
鱼饵已然锈蚀成青铜钟摆,
用脊椎垂钓暴风雨的朦胧轮廓。
直到吊车垂下长长的“胡须”,
钓起成群结队的钢铁鱼群,
它们的鳃里,卡着齿轮的无声祷词。
而溶化的影子始终轻轻摇曳,
在铅坠与涟漪的夹角之间,
钓起整条河流,
无尽的沉默。
红豆杉的自白
三亿年前的针叶,正穿过胸膛,
我体内流淌的紫红色汁液,
是恐龙灭绝时,未凝固的血滴,
在第四纪冰川下,依旧保持沸腾。
青铜般的枝桠,垂落成编钟模样,
年轮用树脂篆刻古老的甲骨文。
地衣贪婪啃食着我的皱纹,
却解不开表皮下,神秘的星图密码。
黑暗中,根系宛如永动的打字机,
敲击着岩层的摩尔斯电码。
孢子携带的基因,
正在进行奇妙重组,
或许下一瞬间,
就会长出飞翔的翅膀。
那些盗取紫杉醇的人坦言,
我的年轮能兑换所谓的永恒。
但他们不知,每道褶皱里,
都珍藏着一粒,不肯发芽的陨石。
当月光温柔切开树冠的穹顶,
露珠折射出远古的绚烂极光。
我依然愿意,
保持垂直生长的坚定姿态,
像一座傲然耸立的不朽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