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
心血来潮去了一家西式快餐店。坐在店中央长木桌的一角享受一刻钟的惬意。
一会儿,进来三个孩子。一阵烟似的坐在了我的对面。三姐弟长得有些相像。大的不过六七岁,小的不过四五岁。古灵精怪。弟弟坐在中间,虎头虎脑的。每人面前放着一瓶饮料,大概是走了比较远的路,只剩下了半瓶。
“爸爸好久来呀?我好饿!”右边披着头发的女孩儿边说边趴在桌子上。她是二姐。
“我也饿了。”弟弟接过话茬,“看嘛,我的肚子都扁了。”说着撩起了衣服。
“爸爸买去了,等下就好。”左边的大姐安慰道。
“我给你们买了汉堡,薯条,还有其他的好吃的。”跟着声音过来的是一位瘦瘦的小伙子。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真是厉害,养三个孩子够喝一壶的。家里两个孩子都把我折腾得一地的鸡毛,企图坐在这里来放空连日来的烦躁。
小伙子挨着孩子坐下来。一只手搭在大姐的肩上,隔着大姐挠弟弟的痒痒,弟弟咯吱咯吱地笑。小伙子附在弟弟耳朵边说:“你去挠二姐,二姐最怕痒啦!”父子三人呵呵呵地笑着。以至于喊他们的餐号都没有听见。
营业员又叫了几次,小伙子恍然大悟地走过去,回来端了一大盘。三杯可乐,三只汉堡、薯条、鸡翅、爆米花。
几只手伸向盘里。
“洗手,先洗手。”小伙子招呼道。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向洗手台。又挤了回来。
“先吃汉堡。”小伙子拿起一个递给二姐。“这样……”他边说边将纸皮打开。
“咦,你们都不会吃呢!”一一打开递给另外两姐弟。三个小孩享受起美味来。大概他们是不经常来这种店的——二姐指着灰色的方巾纸问这是什么。小伙子坐在一边盯着三个孩子享受美食的模样。他或许是从远方回来,难得陪伴孩子们,他的眼里充满爱意。
真羡慕孩子们。我第一次接触西式快餐是在十九岁那年,一位工友的请客。大一的暑假,我有幸在银行里谋到一份兼职。开始的搭档是我的同学,后来她有事离开,换成了二炮的一位男生。他的舅妈是这家银行里的高管。我们的工作就是将装订好的票据册盖章编号。一屋子的架子从北到南从上到下地挤着满满当当的牛皮纸袋册。环境枯燥,工作枯燥,甚至连空气也枯燥。
聊天来打发枯燥,天南地北地聊。到结束的那天,他说,明天我请你吃汉堡吧。我欣然接受。长那么大还没有吃过汉堡,即使是下馆子,也是到犄角旮旯的餐馆简单地吃上一碗粉,或者买上一份土豆。
第二天,我坐上双层大巴,到了小寨,拐进了约好的店里。透明的落地窗,暖暖的灯光,微微发亮的桌椅,一切让人眩晕。他已经等在那里了。
“自己点餐。”他说,“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你决定吧。”我羞手羞脚地拒绝了。
“不!你自己去点。”他固执地坚持,“你要学会自己去做这些事情。”
高高的点餐台前,我都不知道是如何小声地说出了要一个汉堡和一碗汤的。价格不便宜,相当于打工一天四分之一的工资。又回到窗边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第一次进到这么高级的地方。尤其是那落地窗,真的很迷人。
这个汉堡你带回去吃。工友端着餐盘过来,盘子里多了一个汉堡。我嘬了一口汤,紫菜蛋花汤,与家乡鲜摘的绿木耳菜和煎得黄黄泡蛋煮出来浓烈刺激的汤大有区别。柔而清淡。汉堡没有特别的感觉,大约是胃过于农村,对于面包和沙拉酱全不接受。酸唧唧甜腻腻的。在紧张和忐忑中用完餐。各自告别,我拎着那只汉堡回到学校。到底还是送给了同学。
第一次吃汉堡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当时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大约,是第一次和大都市文明融合的缘故。二十年前,即使是县城和大城市的差距还是很大的。至少像这样装潢考究,且有落地窗的西式品牌快餐店是鲜有的。而都市的文明又是包容的,多样的,甚至是国际性的。那时节在网上流行着一篇文章,讲述了一个小镇的孩子通过努力实现了阶层的跨越,能和城里的孩子坐在一起喝咖啡的故事。与其说阶层的跨越,不如说是拥抱了一种新的文明。咖啡是舶来品,汉堡亦是。都市文明在二十年的时间里像潮水一样遍及中国的大街小巷。小城里新加盟的西式快餐店,品牌齐全,装潢考究,人头攒动。且有中式的各种快餐品牌,大有超越之势。
八零后的我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融进了另一种文明——城市化的文明。而现在不需要到大城市,甚至是刚出生就可以拥抱城市文明。这不得不说是时代的进步,也是城市化带来的福利。那三个孩子是幸运的,因为,他们生长在这个积极向上的时代。我也是幸运的,见证了一个发展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