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霞
历史上有很多杰出人物,人们除了赞叹其卓越才华外,同时也深深地被他们身上与众不同的闪光点所吸引。拥有一个有趣的灵魂,远比拥有卓越的才华更令人着迷。倪瓒就是他们中具有典型意义的代表。比如,他的“洁癖”。
在说倪瓒的洁癖前,先来说说他的代表作——为植物而画而歌的《六君子图》。“六君子”并非指人,而指六种植物,这幅画被人们所熟悉的,不止因为“君子”一词让人联想到历史上那些人中豪杰“君子”的故事,更因为植物界也有为人所敬佩的“君子”风骨。
黄公望亲自为这幅图题诗,曰:“远望云山隔秋水,近看古木拥坡陁。居然相对六君子,正直特立无偏颇。”
“树”的“君子”形象跃然纸上。
由此,说倪瓒是元代山水画意境最高峰上的一座丰碑,这样的褒奖一点也不为过。
但他被后人记住的不只有绘画的成就——中国古代十大画家之一、元四家之一外,还因为他与众不同的洁癖性格。
他出生的环境本来是可以顺应走仕途的,但他不恋官场,贪享自由随意。甚至独自修建了云林堂、消闲仙亭等场所,闲暇无事时就会邀上一帮文人雅士一起喝酒唱歌画画吟诗。
他本也可以把家产做大成为一介富翁,但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变卖祖传家产田地去置办艺术品。仅藏书阁就有三层楼高,在他的这个“私人俱乐部”内藏有金石子集佛经等就有上千卷。
原本他还可以只当个富家公子哥享受富贵荣华,但他却偏喜隐居流浪当隐士。
按理说有洁癖的人是不喜欢与其他人在一起玩或呼朋唤友来家里闹的,但就他这样一个洁癖到令人发指地步的人,却喜欢热热闹闹地在家里聚会。
他的洁癖有多严重呢?一般人会觉得,“洁癖”无外乎就是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还不喜欢别人到家里来,老觉得家里地上有脚印儿,会擦了又擦,客人用过的东西比如喝过水的杯子,要么反复清洗消毒,要么干脆一扔了事。
但倪瓒的洁癖远比现代人的洁癖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他会专门安排两个小童跟随在他的身边,随时擦拭房屋的每一件物品,一刻都不能消停,目所及处看不见半点尘土才行。不仅如此,对洁净环境要求极高的同时,对自身的要求也达到了极致,传说他每天都要洗头,每次要换十几次水;穿的衣服每天也要拂拭几十次。现代人是饭前便后洗手,而他是随时洗手,需要一个仆人,端着干净的水盆跟在他的后边……更有甚者,他家门前的那棵树被他派人去反复清洗,只因为他看见一个人路过树下时吐了一口痰。
心理学家说,一件事如果做到极致,一定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倪瓒用实践作了证明。因为洁癖他成了“首个厕所改良专家”,如果说现在我们要求农村改厕改卫,那他一定是“中国改厕改卫第一人”。
传说他的厕所改革,堂皇富丽之极致,让现代人看来也为之瞠目结舌。比如,他会让人铺上天鹅绒,排泄物掉下来时会瞬间被天鹅绒飘起来并裹住,以达到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味道的如厕效果。
关于倪瓒“洁癖”的传说故事还有很多,比如“水被屁污染了”——这样的脑回路,估计古往今来那么多的有洁癖的人也没有想到。一生放了那么多“屁”,即便有奇臭难闻的,也没有人去想“污染”一词吧?至少历史上没有记载,估计正常的人根本不会那样去想。
或许正因为他性格上有极致的洁癖,才让他在做事上更专注,更用心到极致,也才使得他在艺术上取得非凡的成就?他的画入目清爽,虽枯笔淡墨,却透露出雅致高洁的风格,画风清奇无双。
又来说说《六君子图》,整幅图简直是惜墨如金的典范,用极少的墨去表现极其丰富的内容,这与其他绘画技巧上需用颜料的堆积相比,倪瓒在技法上是反其道而行之的。
传说他创作这幅画是因朋友之请而作,可谓勉强为之地随兴而画。不成想却成了经典之作,足见他的功底和修为达到了信手拈来皆为上乘佳作的境界。
他的座右铭“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其内涵和郑板桥一样,他们笔下的一树一草一竹,不要求与现实中的某棵树、某棵竹子形似,而是在画心中的树、心中的竹,画出的是心中对植物的丰沛的内心情感。
在他的画里少有人物形象出现,在他的散曲里能找到这样的注解:“天地间安有人在!”
“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不见一个豪杰,他内心自有一套为人的尺度和标准,用这个标准去看世人,无人能入他的画……”
如果说因为洁癖对生活中的“物”要求甚高,而心中的另一种洁癖,让他对“人”的尺度和标准也高于常人。
后人评他“胸中净无尘”,不只是因为他的画,更因为他“不为王门画师”、不为权贵折腰的高洁品质,他的诗句“只傍清水不染尘”,这又是另一种精神上的“洁癖”表现。
如此高洁情怀,被后来很多画家所模仿,在作画时也努力去追求心淡如水,以静为美,但超过他者寥寥。他的洁癖不仅仅是生活中和画面上的干净清雅,而是他内心和精神上的一尘不染。
“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这句话用在他身上也是恰如其分的。
这样一个品行高洁的人,关于他的死法幸而只是传说,因为其状惨不忍睹,完全违背了他生前的“洁癖”所求。
即使这些都只是传说臆想,却都明明白白暴露了那些传谣者的不洁心态。人有本能的“弃恶”心理,让我们也多点精神上的“洁癖”,去多多传扬“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