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兆军
记得小时候,陈少华的《九月九的酒》很红火,大街小巷飘满了他高亢又略带苍凉的嗓音:“亲人和朋友举起杯倒满酒,饮尽这乡愁醉倒在家门口”。年少的我,完全体会不到歌词里的真意,如今身在异乡,再听这首歌,才充分感受到其中“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味道。
家乡给我的感觉总是飘满酒的醇香。乡民们爱喝自己土法酿制的酒,如小麦酒、高粱酒、红薯酒,还有用葡萄、苹果等酿制的果酒等。印象最深的还是母亲酿的米酒,用亮晶晶的糯米酿制,因颜色橙黄,又名黄酒。糯米酿酒,营养价值高,酒精含量低,不仅男人们喜欢饮用,就是女人和孩子也能喝上一碗半碗。
过重阳,是乡民最看重的节俗之一。小时候,日子虽然清苦,但酿米酒的习惯却从未中断过。中秋节刚过,母亲就开始张罗着酿米酒了。新碾的糯米,透着谷物的清香。母亲把糯米浸泡好后煮至六七成熟,滤掉米汤,盛入甑子中,盖好盖子,用大火蒸熟,然后将蒸熟的糯米饭铺在簸箩上摊凉,等待触手不热时,拌入酒曲,放入缸中,最后用棉布把酒缸盖好,让它静静地自然发酵。赶在九月九这天开封。
母亲酿的米酒不经过压榨,带酒糟喝更有风味,只是色泽略浊而已。酒入碗中,一股醇和馥郁的香气便沁人肺腑。轻轻地啜饮一口,搅动着舌头,甜绵如蜜,感觉除了好喝,并没多大劲儿,我总会忍不住多喝几碗,当意犹未尽地放下碗,不一会儿就觉得头有些晕,坚韧的,持续不断地会晕一两个小时,就像母亲的爱,润物无声,绵绵的却有力量。
见识了米酒的厉害后,我喜欢在秋冬之际,满满地灌上一壶,放在火塘上温着,渐渐地,酒在壶中嘘嘘作响,这时候,将鸡蛋打散冲入酒中,放一些姜丝进去,再根据自己的口味放些红糖。烫好的米酒劲就小了,一股子暖香,像温良的妇人坐侍在侧,给人一种微醺的感觉。那是一种浅浅的,不着痕迹的醇香柔顺,美滋滋地刺激着你的味觉神经,很轻易地,让你在唇齿间加深了几分对生活的爱恋。
记得师范毕业分配在一个小山村里教书,有一年过重阳节,校长邀请年龄大的教师共度重阳,我们几个年轻教师跟着沾光,也被邀请去了。山里人淳朴大方,四方的木桌子上摆满了菜,更引人注目的是还有两大坛系着红绸的地封米酒。我们喝酒划拳,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酣甜醇和的米酒,溢满全身,暖人心怀。后来大家都喝得醉意朦胧,相扶着踩着月光一路高歌回到学校。
“九月九,喝黄酒。”多少年了,故乡的米酒,味美香醇,成为我记忆中最生动的部分。如今,母亲已永远离开了我们,再也喝不到她亲自酿的米酒了,在这个登高思亲的日子里,愿母亲在天堂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