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霜

那天下午,我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书,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于是起身准备关窗户。我正准备拉窗框时,低头发现滑槽里有一个绿色小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腹部朝上的一动不动的小甲虫,不知好久死在滑槽里了。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准备把这小东西捻起来丢掉,就当纸巾快要碰到它时,它突然蹬了一下腿,吓我一跳。

原来这虫子没死呀,看它蹬腿的样子,我立马来了兴致,在飘窗上坐下来细细观察。油绿的腹部布满横纹,展开的六条细腿上有褐黑色绒毛,细扁的脑袋两边伸出一对触角。盯着这小东西看了一会,我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哦,原来这是儿时在乡间玩过的绿绿虫。青杠树叶间不少这种虫子,夏天孩子们捉来绿绿虫,用细线绑在它们脖子后面的凹陷处,任由它们飞起来,发出“呜呜呜”的细微声音。多年未见过绿绿虫了,今天在窗户里见到它,竟感到几分亲切。

或许是发现我在看它,也或许是急于逃生,这绿绿虫拼命地蹬着腿,想要翻过来。它的几条腿朝上朝外蹬着,时慢时快。见它蹬了好一会,还是腹部朝上,我不禁替它着急起来,想要动手帮它翻身。我终究还是止住了这份好心,想要看看它到底能不能顺利翻身过来。果然,这绿绿虫没辜负我的等待,它慢慢蹭到了滑槽边缘,躺平的身子慢慢侧立起来,很快左侧的腿贴在滑槽壁,再一蹬腿,它竟然成功地翻过来了。我为它的聪明暗自叫好,继续看它如何动作。

估计折腾累了体力不够,也可能是由于滑槽有二厘米深,它不能一下子展开翅膀飞起来。它最好的办法就是爬到滑槽的顶端,在平稳开阔的窗边起飞,我这么替它考虑着,也看它继续爬着,探索着。看着这个小东西伸出触角和腿脚不断试探的样子,“迷茫、探索、方向”这样的字眼浮上心头。我想到了自己曾经堕入生命的低谷,和这只陷入困境的绿绿虫何其相似。就如这只绿绿虫经历了跌倒,腹部朝天不断挣扎,我也曾跌入生命的泥沼,挣扎,呼救。和绿绿虫一样,我从泥沼中翻身过来,继续探索着出口,寻找合适的起飞地点。

我一边浮想联翩,一边盯着绿绿虫,看它小小的身子在滑槽里探索,继续为它加油。往左边一点,对,伸腿,往上用力爬,再用力一点,我在心里指挥着它。可是绿绿虫试了好几次,也没把腿脚搭在滑槽壁上。哎,毕竟它是一只虫子,哪能听到我在心里给它指路呢。

我有些沮丧,虫子也静止不动了。或许,有些路终究是要靠自己探索出来的吧。我这么想着时,休整过来的绿绿虫继续爬着,探索着。终于,它的身子贴着滑槽壁外侧了,前面的腿脚伸出去,抓着往上挪,后面的腿脚跟着用力,一下,两下,它很快就到了滑槽顶端平坦处。它的背甲壳发出绿油油的光,身体看起来像一颗前尖后圆的绿宝石。

好一个勇敢的小东西,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为它欢喜着。它舒展了一下腿脚,伸开了藏在甲壳里的白色翅膀。伴随着细细的“噗噗”声,它展翅向窗外飞去,瞬间消失在我的视线。外面下着小雨,这绿绿虫飞去哪里了呢?是平安回到自己的家还是将在某处再次迷路陷入困境。我为它担心起来,在飘窗坐了好一会。

这绿绿虫从何处来,又是如何在我家的窗户边迷路,陷入滑槽里?若是我关窗时没注意到它,是否它直接被滑槽碾死呢?我叹一口气,为它的幸运感到欣喜。观察它翻身、求生的过程,我想到了人陷入生命困境后挣扎、探索的样子,越发觉得这只绿绿虫是勇敢的、顽强的。即使是只小小的虫子,它的身子里也蕴含了巨大的勇气和力量,靠着勇气和力量,加上坚持不懈,得以摆脱困境,最终飞向自由的天空。小小绿绿虫尚且如此,何况人呢?

窗外仍然飘着细细的秋雨,我希望这只勇敢的绿绿虫找到地方避雨,千万不要被雨打湿了翅膀,以免再次陷入困境。感恩这小东西,为这短暂的相遇唤起童年回忆,更为它展示了生命的执着和勇气。

谢谢你,勇敢的绿绿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