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秋茜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早晨推窗时一阵阵凉风吹来，我知道秋天正踮着脚尖来到了我们身边，一树一木，悄然着色。

我望着天空中一团团白云，想到的是温柔、自由和惬意。“夏日因暑闷，秋来思念长”，转眼便是秋分，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故乡。李商隐曾写“故乡云水地，归梦不宜秋”，他被连绵不断的夜雨滞留在长安，独对暗淡的残灯，触景生愁，愈发思念向往着的故乡云水之地，可归乡之梦却不适宜在那个清秋。我的此刻，云柔、风轻、景朗，一见忘愁，心中生出的是“吾心安处是吾乡”。

和妈妈视频时，她正捧着田里摘下来的南瓜，兴高采烈。她说：“秋分啦，要煮南瓜撒子汤，温热的南瓜汤暖胃着呢，往后天气会渐渐变凉，你在外要多多注意，照顾好自己……”我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看着妈妈在灶台边忙碌着，仿佛隔着屏幕已经嗅到了南瓜的清香，尝到了熟悉的味道。倘若在家，我一定是围着妈妈转，尝第一口汤的小孩儿。

我和妈妈说笑时，邻居端着煮熟的鸡蛋过来，“秋分到，蛋儿俏，尝尝我煮的鸡蛋吧！”我接过邻居递来的鸡蛋，圆滚滚的，让人很欢喜。谁说我们在外的孩子只有空落落的出租屋和生存的压力呢？来自家人的问候，来自身边人的关照，每个节气的提醒，真真切切的关心，都将成为我们抵御寒冷的外衣，足够我们燃起生命之火，照耀前行的路。

朋友给我发来山中的景色，那是他的故乡，是他童年待过的地方。满目的青山绿树，简朴的泥墙粗瓦，院里闲走的几只鸡，偶尔停落枝头的飞鸟……他指着压弯枝的苹果树，讲曾经他们全家人拯救一棵苹果树的故事；他让我看青涩的核桃，说秋天的山路上随处可见落地的核桃；他拍栗子成熟前被包裹的毛刺，和我讨论板栗是被子植物还是裸子植物……他是回到故乡的人，言语和表情里是欢乐和怡然。

有时候，我会在想，什么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是山水桃源，还是城市的车水马龙？是否走出大山和农村的孩子，此后就“城市容不下灵魂，农村放不下肉身”呢？我们可以在繁华处赚钱养活自己，在宁静自然处疗愈自己吗？

我熟悉乡村灰褐色的泥土，带着稻香的秋天空气，熟悉天空的每一朵云，夜里挂在头顶的几颗星星。我熟悉广袤的田野里种的每一种生物、傍晚袅袅炊烟中人说话的声音、欢脱奔跑的狗儿和小河游回巢的野鸭……无论何时何地，我闭上眼，故乡的一切都像云飘浮着在我的脑海中，成为我生命中的美丽风景。

那么就算是远离家乡，就算是不身处在青山绿水中，就算久不闻乡音，也无妨。心中有故乡，何处不归途？日暮乡关何处是，我想它就在我心中，伴随着思念鲜活在每一天里。我抬头望的云，低头嗅的花，左手拂过的青草，右手抚摸过的小猫咪……它们和故乡遥相呼应，让我在城市不孤独，不落寞，时感温暖，似乎自己并未走远。

无法把故乡背在身上行走的人儿，就将故乡装在心中吧！终有一天，我们出走半生，归来亦是故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