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
“冰糕!冰糕!”
“冰糕!雪糕!”
短促而有力的声音穿透安静的村庄。不多时就见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少年,一只手挽着一个大红桶,另一只手搭在桶上,斜着身子踏着急促的脚步,脑袋东张西望地走了过来。
“冰糕!冰糕!”见着有人,少年的声音更为卖力,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冰糕一支。”有人说。
“好嘞!”桶放在一边,麻利地卷开里面搭着的一层一层的保温布,递给来人。又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盖上。接过钱,“冰糕!冰糕!”叫卖声更为有劲,朝着下一个地方奔去。
放假在家的我百无聊赖,更可恶的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目光贪婪地追随着红桶少年,我实在是想尝尝冰棍的滋味,叫卖声很远了都还在房梁上回旋。
“你去捡冰糕棍,捡上一百根就可以去兑一根冰糕。”哥哥煞有介事地说。
“真的吗?去哪里兑呢?”我睁大了眼睛。
“冰糕厂啊!老板天天都忙个不停地生产,没时间去削冰糕棍。看嘛,这都是他们自己削的。”哥哥举起了手里的冰糕棍,那是他偷偷吃的冰糕留下的物证,上了高年级就有了零花钱,我望着冰糕棍露出了无比艳羡的眼光。
我心动了,于是行动起来,追着卖冰糕的少年,躲在一旁等着捡人家吃完后扔在地上的冰糕棍。很多时候都失望而归,毕竟能有闲钱买冰糕的人并不多。馋嘴的多是小孩儿,他们吃完后总是把冰糕棍攥在手里,不时拿在嘴里舔一舔、闻一闻,仿佛那棍上还残留着冰糕的香气。
蝉在树上嘶吼着,好像在嘲笑空手而归的我。“嘿!”抓起地上的石子扔向树上。蝉飞走了,一个蝉蜕留在叶子上。小心翼翼地爬上树抓住蝉蜕,听母亲说蝉蜕可以用药,街上还有人专门收购,蝉蜕被带回家放进百宝盒里。
比起捡蝉蜕,冰糕棍对我来说有更大的吸引力,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冰糕。
到哪里去捡更多的棍子呢?哥哥那里?不行,他肯定也在偷偷地捡。学校?学校早已放假。小卖部?小卖部的老板娘太凶,她自己也要把这棍子攒齐去兑更多的冰糕啊。街上?对,街上的人多,碰碰运气总会有的。
我走到街上,只见蚕茧站挤满了人,卖茧人的脚边放着大袋蚕茧。
“冰糕!冰糕!”提着红桶的少年穿梭其间。黑乎乎的手帕,擦了擦额头,又在手里呼啦呼啦地甩了起来。终于忍不住叫住了红桶少年,冰糕都有点软塌塌的,卖茧人大口大口地嚼着冰,吃罢,棍子在手里扔出一个弧线,掉到我的脚下。
一根又一根,整整二十根呐。回到家里,关上门又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要趁着这几天收茧的日子多去捡一点,对,就捡上两百根,这样就可以兑上两根冰糕,左右手各拿一支,想着想着嘴里似乎冒出了冰糕香甜的味道。
“你天天都朝外头跑去干啥?”母亲喝住了又一次捡完冰糕棍回来的我,“作业不写,是不是想挨打了?”
“没有,我去逛。”我低下了头。
“逛?一个小孩子去逛?看看你手里拿着的是啥。”母亲认定背着手的我一定有问题。母亲一扯,我手里的棍子掉在地上。
“你这是啥?”
“哈哈哈!”闻声过来的哥哥看到这一幕,笑得停不下来,“哈哈哈!没想到她还当真了。”
母亲知道了原委。两行泪珠从我的脸上滑落,冲进屋子里搬出了百宝盒把它扔在了地上,蝉蜕、冰糕棍散落一地,哇哇大哭起来。
“乖乖。”母亲把我搂进怀里,“哥哥是坏蛋,我会惩罚他。但是你也太实诚了啊,这个小棍冰糕厂的老板是不会要的,人家都是用新的冰糕棍,才不会要这些丢在地上脏兮兮的小棍子。你这蝉蜕就交给我,我给你买一支冰糕。”
母女俩达成协议,我破涕为笑。
“冰糕!冰糕!”短促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赶忙奔向屋外。
“来一支冰糕!”我终于鼓起勇气喊了一声,是那么脆,那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