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文苑】您是心中的一座碑

◆阿蓬英子

您是平凡的师者,一如中国数以万计的乡村教师一样:一生走过的路,就是开学放假;一生教过的书,就是语文数学;一生经历的时刻,就是上课下课……您七十一年人生,最远到达的地方就是涪陵。读师范时,在那里待了三年。您却活成了学生心中的一座丰碑。

又是一年教师节,突然非常想念生命中的老师们。向在世的老师们打个电话、发条信息,有机会去老师们所在地方就拜访一下,老师们有机会来到身边就请顿便饭。启蒙老师杨正甫先生去世已三年有余,就再也没有机会向他说声节日快乐了。

前几天,师弟杨超微信发来信息,他准备按当地风俗为父亲打墓碑,希望我能为杨老师写篇碑文。从未经历此事,只好请教长者指导。张老先生指点迷津,你仔细了解回忆他的一生,细细感悟高度概括即可。

杨正甫先生,1946年古历九月初三生,酉阳县苍岭镇岭口大甘溪人,涪陵师范学校毕业,曾在庙溪乡中心校、荊竹村小、湘河村小,岭口中心校任教。据家乡长辈回忆,杨老师幼年孤苦,父母因灾荒早逝,全凭姐姐姐夫抚养,读了几年小学,被迫辍学参加生产队劳动。纵然如此,他仍然不丢书本,不忘学习。凭着一手熟练的算盘,他成了生产队的记分员、会计。自找医书学习,参加短期培训,当上村里的赤脚医生。终于有机会推荐参考,他以小学文化竟然成功考取涪陵师范学校。我读小学时,他常教导我们,穷不离书,富不离猪。无论环境多么艰苦,都要坚持读书学习。改变命运的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留着的。

在涪陵读书三年,虽然是公费师范,免除学费还包吃管住,但是父母早亡没有后援的他,过得还是十分艰苦。他曾说,涪陵的冬天,雾气沉沉,阴冷潮湿。他们几个同学,常常通过跑步、跺脚、相互搓手以抵御寒冷。经常挑灯夜读,手脚每年都会长起冻疮。后得偏方茄子梗、大蒜梗熬水泡手脚才得以缓解。

高二寒假,我曾到老师的老家甘溪拜访小住。在他家里,我翻到鲁迅的不少文学书籍。看时间记录,竟然是他在涪陵读书期间买的。可以想见,他是如何爱买书、好读书,才会省出可怜的生活费,舍不得买一件御寒冬衣,来买这么多书籍阅读。他常说,穷要穷得干净,饿要饿得清新。精神的富足、思想的开阔,足以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待自己的穿着打扮。在我印象中,他穿得最多的就是一件黑色的灯草绒衣服,四个荷包,有些破旧。若不开口讲话,老师这个形象,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当地农民别无二致。

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常有学生交不起三五块钱的学费书本费。老师总是去家访,不管学生家里的钱够不够,都希望孩子先来读书。书本费就在他工资里先扣下来垫着。有的家里实在拿不出,到毕业也没有给他还上。在湘河村小读小学时,不时有陌生的哥哥姐姐路过,来到学校放下一把面条、一瓶白酒或者一包白糖,或与老师聊会天或简单说几话就走。老师会很自豪地告诉我们,那是他教的学生某某,现在在哪里工作,过路就来看望他。村小附近的村民家里,但凡有红白喜事,都要请老师去吃饭、记人情簿子或写对联……有的邻里间闹矛盾起纠纷,也会大声武气地来一句:走,去找杨老师评评理!

当时我就想,要是我也有那么一天,我也要像其他大哥哥大姐姐那样做:寻找机会感谢老师,力所能及地帮助身边需要帮助的人。大学毕业走出社会二十多年,只要来到我身边的贫困学生、残疾人等,我都会想法设法给予力所能及地帮助或呼吁。有的学生大学毕业好多年了,仍然在网络上保持联系,适时交流思想、谈谈工作、聊聊生活,有时还会见面叙旧。单位推荐去当地慈善会兼职,纵然能力有限,纵然没有报酬,我还是会抽出工余时间尽力而为,争取能为弱势群体送去一缕希望之光,带去来自党委政府和社会爱心人士的温暖之情!

杨老师工作时勤奋敬业、关爱学生,退休后,也没有与家属一起去城镇送孙辈读书享清福。他却在老家像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样,勤耕苦作,乐在其中,每年种植收获几千斤玉米、水稻等,再养殖几头肥猪。没有任何疾病预兆,不料2017年腊月初二,他在家里寿终正寝,享年七十一岁。

回忆老师平凡而善良的一生,在张老先生的指导下,我写下如下碑文,权作送给启蒙老师杨正甫先生的教师节礼物:

弘农后裔,降生甘溪。少遇饥荒,双亲归西。

手足相扶,务农学医。国恩浩荡,师范佳绩。

杏坛卅载,桃李成蹊。退休勤勉,种粮锄地。

古稀善终,山河悲戚。耕读传家,书香永继。


编辑:黔江编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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