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益”出《左传》 打伙藏《喻世》

　　上期我们对藏身于《醒世恒言》《聊斋志异》《初刻拍案惊奇 》等中国古典名著中的“遭了”“撇脱”“造孽”等黔江方言进行了“展示”。本期，我们将从黔江方言“敦笃”开始。

敦笃

　　“那人看起来好敦笃”“好敦笃的个子”。“敦笃”一词，指敦厚笃实。《左传·成公十三年》：“勤礼莫如致敬，尽力莫如敦笃。”

　　在黔江，“敦笃”一词的意思是个子高大、虎背熊腰，指一个人身材健硕。在黔江，“敦笃”一词仍在被广泛使用。

　　《无耻奴》，清代小说，作者苏同。该书叙述主角江念袓寡廉鲜耻，贪赃枉法，巴结洋人，卖国求荣，最后落得一场空的故事。

　　在《无耻奴》第二十六回中，就是用“敦笃”一词形容一个人身材健硕：

　　——到了船上，只见通共一间中舱，倒挤了八九个人，还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里头。伍作霖看了，心上虽然不高兴，也无可如何，只得打开了铺盖，和他们坐在一起。紧靠着伍作霖的左手，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乡里人，穿着一件青布大衫，黑布马褂，一付敦敦笃笃的样儿。见伍作霖人物轩昂，衣装齐整，便随口和伍作霖搭腔，问他尊姓。伍作霖和他说了，那人便道：“原来你先生尊姓是伍，有一位做讼师的伍作霖，和你先生可是一家么?”

无益

　　在黔江，形容一个人不行就会用到无一(音)，但无一后面到底是什么字，可能很多人不清楚。其实，无一应为“无益”。

　　“无益”是土话，即没有益处之意。如“那个娃儿读书无益”“那人办事无益”等。

　　其实，“无益”大有来头。

　　《左传》，全称《春秋左氏传》，原名《左氏春秋》，汉朝时又名《春秋左氏》《春秋内传》《左氏》，汉朝以后才多称《左传》。

　　《左传》相传是春秋末年鲁国的左丘明为《春秋》做注解的一部史书，与《公羊传》《谷梁传》合称“春秋三传”，也是中国第一部叙事详细的编年体史书，共三十五卷，是儒家经典之一且为十三经中篇幅最长的，在四库全书中列为经部。记述范围从公元前722(鲁隐公元年)至公元前468(鲁哀公二十七年)。

　　在《左传》僖公(元年～33年)中，就出现了“无益”：

　　——初，献公使荀息傅奚齐，公疾，召之，曰：“以是藐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对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其济，君之灵也;不济，则以死继之。”公曰：“何谓忠贞?”对曰：“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忠也。送往事居，耦俱无猜。贞也。”及里克将杀奚齐，先告荀息曰：“三怨将作，秦、晋辅之，子将何如?”荀息曰：“将死之。”里克曰：“无益也。”荀叔曰：“吾与先君言矣，不可以贰。能欲复言而爱身乎?虽无益也，将焉辟之?且人之欲善，谁不如我?我欲无贰而能谓人已乎?”

打中火

　　“今天我去赶场，顺便在城头打个中火”，打中火，亦作“打中伙”，意思是行路的人在途中吃午饭。

　　在黔江，“打中火”这一方言不但老年人说，部分年轻人也能够理解“打中火”的含义。

　　其实早在明代，行路的人在途中吃午饭，就叫“打中火”。

　　《警世通言》，白话短篇小说集。明末冯梦龙纂辑。完成于1624年(明天启四年)。其题材或来自民间传说，或来自民间宗教宝卷和小说。故事描述的时代包括宋、元、明三代。

　　在《警世通言》第四卷《拗相公饮恨半山堂》中，就有了“打中火”：

　　——江居来了驴子，让那骡子与僮仆两个更换骑坐。约行四十余里，日光将午，到一村镇。江居下了驴，走上一步，禀道：“相公，该打中火了。”荆公因痰火病发，随身扶手，带得有清肺干糕，及丸药茶饼等物。分付手下：“只取沸汾一瓯来，你们自去吃饭。”荆公将沸汤调茶，用了点心。众人吃饭，兀自未了。荆公见屋傍有个坑厕，付一张毛纸，走去登东。

上头、下头

　　“笔放在哪里的?”“在桌子上头”，“手机去哪里了?”“掉在床下头去了!”

　　黔江人的语言环境里，有两个头，即“上头”和“下头”，转换成现代汉语即上面、下面之意。

　　在《红楼梦》第二十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中，就出现了“上头”和“下头”：

　　——宝玉听说，只得依他，看着他去了簪环躺下，才去上屋里跟着贾母吃饭。饭毕，贾母犹欲和那几个老管家的嬷嬷斗牌。宝玉惦记袭人，便回至房中，见袭人朦胧睡去。自己要睡，天气尚早。彼时晴雯、绮霞、秋纹、碧痕都寻热闹找鸳鸯琥珀等耍戏去了，见麝月一人在外间屋里灯下抹骨牌。宝玉笑道：“你怎么不和他们去?”麝月道：“没有钱。”宝玉道：“床底下堆着钱，还不够你输的?”麝月道：“都乐去了，这屋子交给谁呢?那一个又病了，满屋里上头是灯，下头是火;那些老婆子们都老天拔地伏侍了一天，也该叫他们歇歇儿了;小丫头们也伏侍了一天，这会子还不叫顽顽儿去吗?所以我在这里看着。”

打伙

　　“一起打伙做个生意”“下午打伙吃个饭”，“打伙”这一黔江方言，如今已经淡出了黔江人的语言环境。其实早在明代，人们说合作就是用“打伙”。

　　《喻世明言》，原名《古今小说》，明代刊行的短篇白话小说集。它同《警世通言》《醒世恒言》一起，合称“三言”，是冯梦龙经过谨慎的去芜取菁的遴选，编纂的宋元明话本一百二十篇小说总集，历来被誉为中国古典短篇小说的宝库。

　　在《喻世明言》第十九卷《杨谦之客舫遇侠僧》中，就出现了“打伙”二字：

　　——和尚见说，回话道：“既是二位大人替他讨饶，我并不计较了。”把手去摸这哑的嘴，道：“你自说!”这哑的人便说得话起来;又把手去扯这瘫的手，道：“你自动!”这瘫的人便抬得手起来，就如耍场戏子一般，满船人都一齐笑起来。周镇抚悄悄的与杨益说道：“这和尚必是有法的，我们正要寻这样人，何不留他去你舱里问他?”杨益道：“说得是，我舱里没家眷，可以住得。”就与和尚说道：“你既与众人打伙不便，就到我舱里权住罢。随茶粥饭，不要计较。”

　　人行千里，相音不改。“无益”不“无益”，“打伙”有出处。本报将在下期继续推出那些藏身在名著的黔江话。

　　(记者 谭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