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濯水

  杨云

    我用指腹轻柔地抹开一个大大的圆去看车窗外,被雨水洗涤过的群山像风一样向车后退去。汽车驶入重庆境内,危岩深峡,林海浩瀚,感觉自己就像这场春雨,酣畅淋漓地扑向大地的更深处。

    大巴在一个景点停了下来。我们打着各色雨伞跟随着导游小叶走,一路上,看见一拨一拨的游客在青石铺就的街巷穿行,路旁撑起的雨阳棚下,有卖各种特色小吃的摊铺,操着“川普”招揽着生意。雨水哗哗地从天上泼溅下来,我的身前、身后、头顶、眼前全是雨水。我被古镇的雨水吞没了,同时被吞没的,还有街巷里散发着浓郁历史气息的茂生园、宜宾客栈、光顺号、染坊、酿房和刺绣楼等。当我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石门坊上鎏金的“濯水”两字时,便被这 “濯水”深深吸引住了。突然觉得,我远道而来,就是来接受一场盛大的“濯水”洗礼的吧。

    古镇青石铺路,木质建筑朴素大方,具有渝东南古镇特色。这是一座集土家吊脚楼群落、水运码头、商贸集镇于一体的千年古镇,历经几千年漫漫历史长河,积淀了丰富的文化内涵。据史料记载,古镇见证了巴人的进退兴衰,目睹了秦人的金戈铁马,自清代后期起,已成为川东南驿道、商道、盐道的必经之路。只是,那些商贾或路过此地的他乡过客,未留下只言片语就匆匆失散,喧嚣了百余年后的商贸重镇,几乎只在瞬间便归于无声的平静。此刻,雕花楼阁在雨中安静,青瓦飞檐在雨中安静,还有记录着千千万万脚印的青石板路在雨中安静。而我们不安静。我们的笑语声、脚步声,在雨中更加纯粹而清亮。我们找寻着最佳背景,摆着各种优美姿态,将古镇定格在张张光影摄图里。

    我们像一群会直立行走的鱼儿,在古镇清透的水色里,自由自在地悠游,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濯水风雨廊桥前。濯水风雨廊桥有桥、塔、亭三部分,瓦檐略带弧线呈人字形,桥墩坚实牢固,黝黑的桥身为纯木质结构,榫头和卯眼互相穿插衔接。阿蓬江是我国少有的一条自东向西倒流的河流,“阿蓬”在当地方言里有“雄奇俊秀”之意。濯水风雨廊桥横跨在婀娜的阿蓬江上,远观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走近看廊桥,瓦顶飞龙栩栩如生,重檐翘角,桥身雕梁画栋,一下子就把人带到了楚汉边界,随即又沉浮于唐风宋雨之中。

    走进风雨廊桥,层层桥面由木质阶梯相连。在桥的中间,有一处亭子,可供人停下来眺望远山近水。濯水古镇的风雨廊桥不似湖南芷江的风雨廊桥,可以骑着自行车通行,她只供人行走,精致古雅。桥两侧有约百扇可自由开合的雕花木窗,桥内摆放有红漆长凳。走在廊桥上看看河两岸优雅平和的民居,看看蜿蜒流淌的阿蓬江,思绪翩飞,仿若穿越在古代。如若有一只深棕色的埙就更好,没有哪种乐器比埙更适合在这风雨廊桥上吹奏。放在唇边,和着濯水的雨声轻轻地吹。孤独地、忧伤地、深情地吹。吹给濯水风雨桥听,吹给桥下的阿蓬江听,吹给这里的风儿听。埙音“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带着泥土的芬芳,带着岁月的苍凉,从历史的尘埃里飘来。我想,在我的唇凑近埙的一刹那间,风雨廊桥就已听懂我的心音。这是一座浴火重生的风雨廊桥。在我走近她之前,曾经在网上搜寻她美丽的身影。她以亚洲第一廊桥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静卧在神奇的阿蓬江上。

    濯水风雨廊桥又名“沧浪桥”,它和古镇的名字一样,来源于春秋战国时期流传的民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三千年前的楚辞在今天读起来仍让人觉得清新而富有韵律。当我仰望着风雨廊桥黑色牌匾上雄浑苍劲的“沧浪桥”三个金色大字时,我陷入了久久地遐思。

    雨一直在尽情地下,唱着欢快的歌,迈着欢快的步子,没有停歇。濯水古镇浸润在一片烟雨朦胧之中,如同一阕唐诗宋词。阿蓬江烟波浩渺,远山连绵起伏,吊脚楼在江边四五米高的河堤上,就像耸立在云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夫,欸乃着木浆,一任河风吹拂着洁白的胡须,高声吟唱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歌声从遥远的沧浪河穿云渡水而来,穿过苍茫的时空,飘荡在阿蓬江上,悠远、清澈,又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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